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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出生到現在,我從來就沒有一天當過瘦子。
 
是先天(遺傳)的因素造成;也是後天(運動不積極)的後果。
 
雖然在我生長的那個年代,對於美醜胖瘦(尤其是胖瘦),沒有如同現在這般變態的高標準,但我也算在外表的壓力底下長大的。
 
沒自信,似乎也是必然的。
 
我媽媽的姊妹們,個個身材窈窕。個子不算頂高,但比例上都屬纖細。唯獨我媽例外。我的表姊妹們也都遺傳到母親的好身材,唯獨我例外。
 
攤開童年的照片,幾個女孩兒排排站,只見好幾根兒竹竿間,硬是多了一個不屬於同群體的粗壯樹幹。沒錯,那正是我。過於纖瘦的體態,其實也稱不上好看,但勾不著纖瘦的邊兒,和好看這個詞,似乎更是一輩子無緣。
 
忘了是小學幾年級的事,但我想當時我的年紀,應該已經知道何謂自尊心受創。

一天,和媽媽接受三姨的邀約,一群人浩浩蕩蕩去逛百貨公司。該是高高興興的血拼日,但我的記憶卻非如此。
 
那天,我們佇足在一個某知名品牌的童裝專櫃,媽媽們忙著挑衣服讓愛美的小女孩試穿。基於疼愛的心情,三姨忙不慌的也幫我挑選著適當的衣服。記得好幾次我都懷著興奮的心情走進更衣間,後來都脹紅著臉低頭將衣服原封不動抱出來。更甚的,穿了一身不合適的衣褲,走出來面對大家時,隱隱看見大人們憐惜又同情的眼神,只想轉身就逃跑。

那些美麗的衣裳與我無緣,大多是用眼看比穿上身好。看見那些表姊妹們,煩惱著該如何在那麼多的衣服中做抉擇。擠不出一絲笑容的我,沉默著。
 
為了不要讓我因此失望,阿姨和媽媽還是安慰著我,帶我繼續找尋合適的新衣。但我對買新衣的衝動渴望早已在一次次試穿不合的事實下,一點一滴瓦解。我忍著想哭的心情,淡淡的拒絕繼續購物的提議,黯然回家了。
 
忘了那天回家是否偷偷躲起來痛哭或暗自抱怨,只知道從那天之後,我再也沒有跟阿姨們去逛街過了。
 
我從小便清楚知道自己不瘦這個事實。而且,得一直一直去接受它。
 
在學校也是如此。
 
小學到中學間,幾個姊妹陶的身材大都是穠纖合度的。當然,不是每個都是如此,其中也有過瘦的。不過,印象中,在我身邊走得較親密的幾個,就是沒有稍微豐腴的。穿起制服來,總覺得那些白衣藍裙配在她們身上,只是讓她們身材的曲線更加明顯,體態因此更美好。但穿制服始終是我的夢厭。為什麼在別人身上看起來十分合身的制服,到我身上卻總是過小似的,怎樣都不合?
 
更別說中學時,整整有一個學期,我連吃飽趴在桌上午休時,都得憋著氣,不敢大肆呼吸的痛苦經驗,至今都不曾遺忘過。
 
還有還有,連我自己的哥哥都是個瘦子。
 
為什麼只有我,身上總是比別人多些肉?我也從來沒搞懂過。
 
上了五專,身材的困擾偶而還是會影響到我,但或許是新奇的事物太多,各式各樣的朋友出現在身邊,漸漸的,身材不再是我在意的事。
 
就像醜小鴨變天鵝的過程,我雖然沒有變成天鵝,但也經過了好一段漫長的時間來成長。
 
年紀增長一些之後,經歷的事情多了,看到的世界不再侷限於身旁的這些人事物時,才不知從哪兒再將曾經遺落的自信慢慢拼湊回來。
 
知道外表的條件有時候不是自己可以決定。知道除了身材之外,智慧與學問值得我花更多心力去追尋。知道每個人的身材都有著自己不滿意的缺陷,但可以靠擇衣的技巧來掩飾。
 
也知道,自信是從心底開出的美麗花朵,照顧好自己的心,比在意自己的外表更重要。
 
這些"知道"的過程並不容易。直到現在為止,我也還未真正擺脫瘦身的陰影,總想著要這裡要再瘦一些,那裡得再減一點。不過,到底能不能真正做到,也不是自己介意的了。
 
現在,逢年過節時,又會和那些久違的親戚見面。不知是否是為了添加我的自信,阿姨們總是會對著媽媽說,我越來越有女人的模樣,越來越漂亮云云的。看著我媽忙著推辭說根本沒那回事,說我還差得遠等等。其實,我也已然釋懷。

感謝阿姨們的讚美時,我的心裡其實並沒將這些無法分辨真假的話吸收進來,因為,我已經了解我的自信源自於何處,而那--絕不會是我的外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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